我有个好朋友叫“贯米汤”。名字有点怪,其实它是我养的一只百灵鸟。
三年前,我去河北张家口公干。对方单位办事拖拉,我只能在小旅馆住下。因为无所事事,闲着就在附近转悠。一个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,每天傍晚,都会有一个老太太出现。她手提一个鸟笼蹒跚地走着,最后坐在旅馆旁的台阶上休息,一边注视着笼中鸟,一边嘴里嘀咕着,看样子,老人不像是养鸟人。有一天老人没来,第二天还是没来,直到第十天她才出现在老地方,但这一次她空着手。
我急切地向老太太走去:“你那只鸟呢?”
她拉着我手,语调低沉地说,老头子去年走了。他生前喜欢驯养百灵,每年春天他都要去张北地区选鸟,当地掏鸟窝的他都认识。老头子见到好百灵两眼放光,调教百灵得有耐心,老头子调教好的百灵一般会唱多套口子,像马的嘶鸣和锣鼓声是一般人教不来的,他有“家传秘诀”。这一带养百灵的都买过他的鸟。他看人卖鸟。有的人出再大的价他就是不卖。他爱钱,也重人品。百灵与其他鸟不同,它有灵性和品性,只有遇上懂它爱它的人,才充分舒展歌喉和舞姿。因此,他只卖给爱百灵的人,从不卖给做生意的。他说一只好百灵心情舒畅可以在笼里生活十几年,落到德性差的主子手里那就惨了。老头子临终时最放不下的不是儿女,而是他的百灵。他把贴心鸟友老赵叫到跟前,将四只百灵托付给他,却留下了“贯米汤”。“贯米汤”是老头子最费心的鸟,只有它身上有小米粥样黄白色条纹,脚趾灰黄,眉眼俊俏,叫口自然没得说。我知道老头子还是放心不下“贯米汤”。我一直把“贯米汤”当作老头子的灵魂。鸟儿通人性,听得懂我的话,只是讲不出罢了。我晓得你是从上海来这里办事的,每次见到你,看你死盯着“贯米汤”那个样,就知道是懂鸟的人。前些天我病了一场。今后很难照看好这只鸟了。今天特地来找你,你是个好人,把“贯米汤”带回去吧,好好待它。
我还能说什么呢!就这样,到张家口出差一个月,返程时身旁多了一只鸟笼。
回到家,特地为“贯米汤”买了三截式拉笼,内置五十厘米高的凤凰台。主食是粟谷、黄小米和绿豆粉拌蛋黄,并按照老太太的嘱咐,每天加喂三粒生葵花子以防鸟儿生火。每年9月份“倒毛”一结束,“贯米汤”就开始上台鸣唱。看到我在跟前更是人来疯,非要在台的上方“盘旋”几圈才肯落下展翅高歌。啭鸣时韵律带北方味,融和了红仔、苇莺、伯劳等鸟的叫声,遗憾的是没有听到过马鸣和锣鼓声,难道它们仍然是老主人的专利!果然是只善解人意的好鸟。“贯米汤”是老爷子从张北抱来的头窝雏子,精心调教了5年,现满8岁,正是叫声最美的时候,对它,我丝毫不敢懈怠。